李火生先生專訪錄

來自二千年前的樂聲 : 李火生聖樂團團長專訪

張意慧 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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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卸下法院制服，到拿起樂團的指揮棒，四十九歲的玉山寶光聖樂團團長李火生，閱盡判生定死的法院滾滾紅塵，如今他致力於發揚古樂，對他來說，樂團不僅是凝聚道親瞻慕明明上帝的禮儀而已，目睹風俗日澆的現世，「時值三期末劫，上天快要收回人子的原靈，為求不淪入輪迴惡果，聖樂正是移風易俗的最佳途徑」李火生說。

提到國樂界的拓荒者，人們莫不首屈一指盛讚李火生老師，幾年下來，寶光樂團已臻三百餘人的陣容，堪稱全國最大的國樂團，面對外界美譽，謙和的臉龐平淡地吐出「不算什麼」，喝下幾杯烏龍茶，潤清了喉嚨，源源不絕的愛樂心聲表露無遺，令人好奇的是，李老師的前世，乃兩千年前的師襄大弟子，如此一位春秋大樂師，今世又有什麼入道歷程呢？

我在高雄地院擔任通譯時，有一天，跟隨法官蘇鳴東去市府後黃經理家中的佛堂拜拜，就這樣信奉一貫道，說來很不好意思，當初我不懂規矩，連怎麼拜、朝那方向拜，完全不知道，這還多虧點傳師蘇鳴東的開導。

由於生活中免不了需要應酬吃飯，而且又戒不掉煙癮，像我這樣不吃素的道親，勉強稱之為「半貫」吧！

回想起來，一貫道信仰對我的人生觀，產生了關鍵變化，今天我淡泊名利，不看重金錢，全心率領樂團，若非接觸一貫道，以前是很難辦得到。

別的不提，我曾長久擔任國民黨的高雄地區司法黨部書記，又當過司法新村村長，法院上上下下那個不熟呢？憑恃如此人際關係，若要刻意去做些事情，並不難，外界也知道法院是個非常特殊複雜的工作環境，有人變得富裕，可是我從來不去染上「金錢」兩字，我只拿薪水，不賺非法非份的額外收入，個性使然嘛。

後來，我離開法院，開過短期的律師所，如今什麼差事全都卸下了，我每月領三萬元，專職玉山寶光樂團團長，回顧往昔，這種改變不可謂不大。

自從寶光聖堂在台南縣南化鄉創建後，為了道中的祭典安排，如何配以國樂，大費心思，起先請台南孔廟人員來辦，但外人總是不熟悉一貫道的規矩，這才構想自組樂團，曾經請位老師教授道親，也受限於其他因素，始終效果不彰，王老前人這才敦聘我來專任教聖樂。

我也想過為什麼對樂團這麼全心投入呢？其實我家開銷不小，每月房屋租金要一萬元，二兒子在文化大學以及么女就讀台南家專的學費，是筆沈重負擔，問題是，我不抱怨，甘之若飴。

我和道親日久情誼增進後，認為大家都很善良可親，修道人慈悲且遵守道德倫理，給了我很強烈的啟迪作用，像王老前人待我如同子侄輩般，不因為我較無錢而輕視，反而借重我在國樂上的專長，很使我感動，以前，我脾氣滿暴躁易怒的，現在可有修養多了，至於錢財本身外之物，我已經看得很薄了。

關於是否感應過什麼上天神明？坦白講，我自知修得不夠，也不能胡亂談論；不過，有件事情比較玄，佛堂曾扶鸞開沙，上天告諭說「李火生的佛緣很重，前世是春秋時代的大樂師——師襄的大弟子」，這還產生一段插曲，以我才普通中學的程度，又非音樂科班出身，偏偏學樂看譜比別人快許多，差不多所有的國樂，都難不倒我，就有道親用幽默口吻說「李火生的國樂實力最好，正因為比旁人早學了兩千年之久」。

國樂真正是我的終生興趣，最早，我去關帝廟學譜，一期四個月，等漸有心得後，自費請老輩來教樂理，國樂若要精通，必須博覽群古籍，所以我在家自修《尚書》、《呂氏春秋》、《周禮》等詩書五經，所幸我的文字根基還不差，古書有關音樂部份，幾乎都念過。

玉山寶光聖樂團的團員，在高雄市近一百人，台南也有一百五十人，加上台北及花蓮、台東共有三百餘人，論年紀有七十多歲，也有十歲左右的少年人，他們什麼職業都有，平常上班，每週練樂兩天，帶著自費購買的樂器來演奏，我常覺得，多虧這股主動的熱心，否則工商業社會誰有閒暇呢？

內心時常感慨，年輕輩存著丟棄傳統音樂的包袱，以為西洋方式才夠品味，一窩蜂走西樂路線，又認定古樂型式太簡單，不屑去學，我頗憂慮傳統會因此而失傳。

客觀來說，我不反對新事物，但是中國人應建立自己的風格，或許作曲技巧，可借重西樂，但也該保留古風，舉個例子，我國一些國樂團到外國演奏，西方人就批評「用西方的樂器來彈奏中國樂曲，效果反而會更好」，為什麼呢？癥結在於不吸取傳統樂理，一味仿傚西樂，當然就貽笑國際友人了。

黨國元老陳立夫比喻華夏文化為「X」，西方文明為「Y」，照理講，以我國文化做基礎，再學習洋人科技長處，即是「X＋Y」，很完美，不過，如今年輕人只會丟棄古樂，拚命跟隨西風，那你又如何超越人家，充其量，學些皮毛罷！

古時候的帝王改朝換代，易朝服顏色與年曆之外，首件治國大事，必定是製定本朝國樂，例如：黃帝之樂舞就名曰「雲門」，帝顓頊之樂舞名為「承雲」，帝堯命作「大章」禮樂，這些皆是所謂「大樂必易、大理必簡」，不僅藉著樂舞來正朝儀，做為凝聚四方諸侯的向心力，而且其音譜連升斗小民也聽得懂，容易激起共鳴，移風易俗，樂舞已成為傳統社會維繫道德倫理的堅強力量，那像現今的音樂，繁雜重聲量，聽過即忘，那來的影響社會人心？不可能的。

禮和樂是一體之兩面，我也負責製定玉山寶光聖堂的祭禮，為求莊嚴肅穆，不失古風，且適合道中程序，我多方參加各地的祭孔大禮，參酌明、清古禮，又得符合現代精神才是合宜。

以前，或許有人批評說「修道人不應去學樂，以防玩物喪志」，殊不知，正直而溫和，寬大而能敬謹等音樂精神，具備著消弭戾氣且變換性情的功用，我很期待，道親能由自家做起，逐漸不採納什麼電子琴花車等喪禮型式，盡量簡單樸素的辦先人後事，這方面，玉山寶光聖樂團也很樂意替道中人來服務，話說回來，也不單限「白事」，像婚禮、喜慶節日，我們樂團也可替大家演奏，有人即說我是「雜菜麵」。

一貫道全省十八組裡面，至少有十個以上的樂團已經組織起來，這是個可喜的現象。早期，各地廟寺還請些民間老藝人來教導古樂，由於老前輩不懂樂理，無法以五音譜傳授，只好用口傳方式來保存傳統；現在呢，廟寺有些改找大專院校畢業的音樂科班年輕人來教樂，造成老藝人屈居在家，傳統藝技日益流失，太可惜了。

我對政府提出呼籲，提倡中華文化，不是光喊口號，要拿出行動，古樂地位為什麼如今一蹶不起？政府主管部門，又有多少人對國樂內行？國家重大慶典節日，看不到國樂演奏，動輒撥出上千萬元預算資助交響樂，國樂天地其實最需要灌溉，因為這是中華五千年文化孕育出的美麗結晶啊。

玉山寶光聖樂團現今分成四個部門：㈠吹管部，如簫、嗩吶、笛。㈡擦弦部，如高胡、中胡、南胡等。㈢彈撥部，如揚琴、琵琶、古箏、三弦、阮咸等。㈣打擊部，如鑼、鼓；有的時候，獨奏重頭戲，再不然協奏古樂。大致上，團員每人的學習意願高昂，我只算是位「幼稚園」老師，由於人人的水準差別程度，有些不會看Do Re Mi，有些長者只會用注音來記譜，所以我從簡單曲調來入門啟迪，不能急躁，要很用耐心，鼓勵兼誇獎，日子一久，和諧融通的演奏氣氛自然呈現，目前有些徒弟可當助教，教導新入團者，那像剛開始時，我一個人唱獨角戲，吹拉彈一手包辦。

我本籍是苗栗通霄人，回想往事種種，好比過眼雲煙，有時候，回到以前住過的司法新村看老鄰居，巷子整排的白楊木現在長得很好看，這當年都是我親手種植，想想過去，我真的在今天如同重生一般，全都拜信奉一貫道的感應力量所賜。

人原本是無極界的原靈，下降凡間，歷經三期輪迴（青陽、紅陽、白陽），如今已逢三期末劫，上天快要來收圓了，其實，人皆有純真原性，只不過受到紅塵污染，所以我們應入世渡化人心，聖樂則藉著幽揚曲調，共造福德。

我是家裡的獨子，長年在外，老父也八十好幾歲了，一直盼望道中有人能來接棒，我好返鄉略盡孝思，照顧雙親。